“通往梦的隧道”，誌屋第15卷/2021年6月

策划:小唐 采访、撰文:陈爽 时装总监:Sharon 摄影:何开拓一 发型 Kim 化妝 Anna Hu

"把建筑的拱廊与微观的生活用品并置，我觉得时尚也可以有一种纪念碑性。好的时尚不是转瞬即逝，而是经典的符号。"

 

——李青     

 

有人说，电影与时尚都关乎想象。在 Prada 发布的短片“PRADA THE GALLERIA” 里，导演XavierDolan讲述了年轻女孩的梦。用导演的话说，也是一段自由与旅行的故事。镜头里，Hunter Schafer 在影片中拎着 Galleria 在房间里跳跃，轻快穿梭于片场与现实世界。帷幕内外，身份暗换、火花交缠。是谁启发了谁? Schafer 是 Dolan 的缪斯，反之亦是。缪斯本无性别之分，从古希腊女神，到《奥德赛》中的凡人，到梭伦口中 “通往美好神话的秘密”，创造者在对缪斯的凝视中得到灵感，以此编织各自的梦。

 

“Galleria”，意大利语意味着“画廊、走廊”。这款包设计的缘起，即是意大利的米兰伊曼纽尔二世长廊(Vittorio Emanuele II)。遗憾的是伊曼纽尔的建筑师 Giuseppe Mengoni 在建筑落成前不幸死于工地的脚手架上，他或许也不会想到，他所修建的建筑后来会成为无数创意的发端地。 

 

在1950年代的几张旧照里，强烈的聚光聚焦拱廊街的十字路口，照亮橱窗高处的壁画，构筑成梦幻的拍摄片场。无数人曾在这里围观驻足，也激起不少艺术家、音乐人、诗人、设计师内心的涟漪。1913年，Miuccia Prada 祖父在这里经营起一家皮具公司，为 Prada 的诞生埋下种子。

 

李青形容他第一次在此处行走，也如同置身一场人间戏剧。像本雅明笔下的闲逛者，他的眼睛应接不暇:“灯光、橱窗、玻璃拱顶、古典绘画与雕塑......就像虚构的剧场，你会发现很多层观看的关系，这里就是梦工厂。”

 

艺术家也像小说家，也在造梦。李青讲故事的语言颇为丰富。2019年，他用窗格将上海荣宅打造成扑朔迷离的都市迷宫，写就的是《后窗》小说。当艺术与时尚再次邂逅，这一次呢?又是什么故事? 我们问他。

 

沿袭他一贯对建筑、空间的关注，故事还是从建筑讲起。Galleria 拎手化身为拱顶，年轻的女子坐于其中。是包袋还是伊曼纽尔? 艺术家的双手反复涂抹之下，拎手与拱廊、日用之物与古典建筑、时尚与传统的界限模糊。看久了，仿佛跟随画中女子坠入时光通道，可回到的是过去的伊曼纽尔? 还是未来世界的伊曼纽尔?

 

另一幅，19个女性面孔如窗格般呈现于画布之上，有诗人、艺术家，也有生活中的普通人; 有印度人、中国人、欧洲人；有古典绘画里走出的农妇，也有被雕塑凝固的女神。经由吸油面纸的包裹，她们半遮半掩，倒似乎只需一次轻轻吐气，就能让她们吐露真颜。她们的脸上写着各自的美，就像 Prada 女士所说，美无关年龄，没有界限，它是融入生活的东西。如李青作品里的一张吸油面纸。

 

她们姓氏名谁也不重要，观者大可放胆去猜，这是艺术家李青向观者发出游戏邀约，是他用艺术搭建的一条秘密通道:“借助这种互动的方式，把观者引领进一条路，让他们进入你的作品。”

 

ZiWU：此次创作的两幅《拱门》将 PRADA GALLERIA 的包袋提手变成拱廊的形状，你想讲述的是什么故事?

李青：有种说法，拱形最初来源于彩虹的形状，是人类对美的选择。拱廊由钢铁制作，因而非常坚固。它既美，又实用，好的设计也是兼具两者。我通过故事把包袋的形式与建筑联系起来。因为 PRADA GALLERIA 灵感来自拱廊，而拱廊有着有很悠久的传统。把建筑的拱廊与微观的生活用品并置，是因为我觉得时尚也可以有一种纪念碑性。就时尚用品和人的关系来讲，每个人都希望和他的物件拥有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，女性的包袋就像她的纪念物。时尚不是转瞬即逝，而是经典的符号。

 

ZiWU：此次创作的《玉面》有许多女性面孔。为什么选择这些女性?

李青：《玉面》系列用到的材料都是我在旅行途中收集之物，包括平时手边的杂志、广告、机票、车票等等，都是旅行途中的印刷品。这19个人物有些是文化、时尚名人，也有一些明信片、老照片 里不知名的女性形象，还有古代绘画中的形象。涉及不同地区、不同种族的人。

我所做的更像编辑的工作，呈现不同历史、不同区域之间女性面孔、女性形象的异同，你可以看见美的变迁。当下的时尚对美的定义一部分是承续传统的，但时尚更重要的是引领了一种观念。今天的文化产品在塑造女性形象的时候，它所回应的是社会的期待。现代女性需要以更 open 的姿态面对社会，需要一种干练、勇敢的精神。就像 Prada 这款电影里女杀手也会用，它适用的场景更多样，不再局限于传统女性居家的环境，因为现代女性的观念不一样了。

 

ZiWU：《玉面》系列怎么想到用吸油面纸，有什么寓意?

李青：很多时候创作就是一个偶发的游戏。吸油面纸这种材料就很有意思，它和平时绘画会用到的媒介很不一样。它日常，又有人的物质性。我把它作为媒介和人的脸孔结合在一起，借由轻松的方式引申出很多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。

实际上人和人之间是通过物质的交换完成一种亲密感，通过仪式化的方式达成想象中的亲密关系。这19个女性之所以会成为我的作品，成为你所说的缪斯，就是来自艺术家的幻想——好像我真的和她们面对面了。你可以想象，如果这些面孔不是图像，而是一张真正的脸，她们也会留下油脂，就好像吸油面纸上的油是她们留下的。但这些面孔并不是真正的脸，而是图像本身。图像是幽灵似的东西，我用吸满油的面纸覆盖它们，是把图像神秘化、幽灵化。吸油面纸就像一层帘幕，增加观看的质感，让观看变得曲折。

 

ZiWU：这次的创作涉及拼贴和绘画两种形式，这两种创作模式的选择是出于什么考量?

李青：绘画是图像的转移，艺术家会把风格化、主观的东西在图像上进行转化，用很多不同细节的处理让图像丰富起来。拼贴更像编辑工作， 我也会加入手绘的部分。比如《拱门》，我想在 画面中达到色彩、造型的和谐，人物和背景的和 谐，这只能借助油画去完成。通过我双手的涂抹、色彩的叠加，场景会更一体化。《玉面》里的拼贴更强调差异与冲突，它不追求协调，更超现实、无逻辑 、蒙太奇。